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讀青年作家許夢熊詩歌:枯木逢春何須看 唯獨樽酒亦神仙

2022-02-17 16:33:19 來源:義烏商報

娟子 攝

詩的基本存在方式是分行。當下寫詩如趕集,哪兒熱鬧往哪兒擠,皆因?qū)懺姏]門檻,想怎么寫就怎么寫,導致大量劣質(zhì)詩歌充斥網(wǎng)絡(luò)和報刊,直至泛濫成災。

有人甚至說,寫詩太容易,所以人們看不起詩;讀詩太費勁,所以人們不讀詩。

我雖然認同這一觀點,但不會以這種眼光看待青年詩人許夢熊。要不然,他也不會把我當作他的忠實讀者。

詩歌是許夢熊的生命。無論是早年出版的《宴之敖者》,還是新近推出的《與王象之書》(2021年6月,杭州出版社出版),抑或朋友圈里信手拈來的長短句,許夢熊的詩作總是給人以親切細膩之感。他長于在生活現(xiàn)場捕捉詩情,從時代變遷、歷史人物和個體經(jīng)驗中,開掘和淬煉詩意,所以其詩歌的“能見度”很高。

詩思與時代共脈搏,是當下詩歌創(chuàng)作的大道通途。許夢熊喜歡在物象(山水和星辰)、世象(人群和社會)、心象(感情和感悟)三個維度上覓詩,使得他的詩歌創(chuàng)作取材廣泛、形式多樣、情思紛繁,好像無處不詩、無時不詩——他用手機裁取畫面,先凝神靜思,后快樂歌唱,每日一至二首。

“挺胸為鵲鴝,又名豬屎渣。雖然小不點,國鳥孟加拉。嗚呼高枝上,凝然如凍葩。幸虧有羽翼,無須過檢查。”

“一燈照破千山月,萬戶人家不等閑??菽痉甏汉雾毧?,唯獨樽酒亦神仙。”

“夜來樽酒不勝輕,轉(zhuǎn)眼臺州是仙庭。廿年寄身江南道,漂泊無依仗詩行。越行越遠越逼仄,大道青天如鬧鈴。朝九晚五宜趨鶩,我輩文章等于零。”

微信朋友圈是大染缸,也是寫詩的好地方。這3首寫于2022年1月中旬的詩雖說無題,卻厘清了人情事理,約略可窺許夢熊的內(nèi)心世界。

圈里一文友與許夢熊相交甚深,見著“我輩文章等于零”,甚是不解,弱弱地發(fā)問:“怎么會?”許夢熊直言相告,這不是他的原創(chuàng),而是著名畫家吳冠中先生的話題,曾引發(fā)20世紀80年代書畫界的一場大辯論。

文學創(chuàng)作與繪畫藝術(shù)有許多想通之處。許夢熊信手“拿來”,壘成詩行,與其說是贊同吳先生“筆墨只是創(chuàng)作工具”的觀點,毋寧說是一種無奈,甚至是我手寫我心的自嘲。

許夢熊,真名許中華,浙江臺州人。15年前,我在磐安縣委常委、宣傳部部長任上,曾牽頭組織金華市“‘80后新銳寫手’論劍百丈潭”活動,許夢熊劍氣縱橫,健筆凌云,以長詩《豐饒之角》斬獲冠軍。那時,我只知道許中華是浙江師范大學應用心理系學生,筆名“七夜”。沒想到,他大學畢業(yè)后留在了金華,且以詩謀生,“不斷地變更住址”,是我所知的為數(shù)不多的自由撰稿人之一。

3個月前,我難得在某“中”字頭的大報副刊發(fā)一篇千字文,收到的稿酬卻不足百元。手拿這輕飄飄的匯單,我不敢說“如今的文字不值錢”,卻足以讓我捫心自問:倘若我是自由撰稿人,有許夢熊這樣的心境與沉迷嗎?

許夢熊對詩歌并非一見鐘情,但一旦愛了,就愛得死去活來。他的詩,猶如其人,皆為嘔心之作,流淌著真情率性,以及一種浪漫無羈的氣質(zhì)。

“在金華這座洞天福地的城市,寫詩是一種誘惑。”這是許夢能的真實想法。“一位長輩曾經(jīng)奉勸我,別寫詩,今天寫詩的人實在太多了,敲一敲回車鍵,分分行,便是詩。”這些以詩歌為名的文字,“所能表明的一個傾向是漢語在某種程度上的空洞”,“看上去像蓋在豬肉上的一個藍色印章,質(zhì)檢合格,或者檢疫合格,它更接近于一塊贅肉,一個零件,而不是我們賴以生存的呼吸。”

這些年,“我很少跟家里通話,我和我的父親鮮少談論眼下的生活到底怎樣,我也很少聽我的母親抱怨他們的日子比針尖還要刺人,我總讓他們把自己交給菩薩,這是最好的辦法,就跟我把自己交給詩歌一樣,沉迷是活下去的良方。”

讀這樣的文字,內(nèi)心總有一種想哭的感覺,既為詩歌也為我們的父母。不是嗎?只要喜歡,我們每個人都可以在寫作的浩瀚世界中找到屬于自己的位置,但誰也無法回避“開門七件事”予人的難處,自由撰稿人尤其如此。

“我想過的無非是一種心靈寧靜的生活,對未來,我既不竭力規(guī)避什么,也不刻意追求什么,阿帕勒斯畫不出一匹馬嘴角的泡沫,可是隨手扔向它的一塊海綿卻幫助他制造了非凡的泡沫。”這就是詩人的摯愛,也是詩人的偏執(zhí)。

詩窮而后工,憤怒出詩人。近十年來,許夢熊既是浙江詩壇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,又是詩歌賽場的一匹黑馬,屢獲國際、國內(nèi)大獎。其中,組詩《烏云之河》獲首屆北京文藝網(wǎng)國際華文詩歌獎;《記憶中的拱宸橋》獲“運河南端·水韻拱宸”全球主題詩歌大賽銀獎;組詩《山水的回音》獲首屆“浙東唐詩之路”全國詩畫大賽一等獎。

2021年6月,許夢熊就如何理解詩,以及為何而寫等問題,接受張杰(當代詩人,曾參加第21屆青春詩會,2021年與友人創(chuàng)辦《羅曼司重演》詩刊)的訪談。他說:一個詩人談論自己的詩是困難的,這就跟一個旱鴨子潛水一樣,他對水的恐懼使他看不到自己是打水里來的。我之所以避免談論自己,乃至自己的詩,是因為我是一個詩歌的結(jié)巴,我的嘴上總停留著“可是……”,促使我創(chuàng)作的那點動力,大概就是現(xiàn)實的壓力。

獎項,有大有小;獎金,有高有低。但無不都是“沉迷”的美果,多多益善。

在幾年前的某個飯局上,許夢熊接聽朋友來電,聞說組詩《山居歲月》獲得首屆莫干山國際詩歌節(jié)游子主題詩歌大賽銀獎,興奮之情溢于言表,脫口而出:“好啊,又來錢了!”

受此感染,我忽然想起他的“現(xiàn)實的壓力”,不由得端起酒杯,發(fā)自內(nèi)心地向他表示祝賀。

一個詩人,從生活中有所發(fā)現(xiàn)和觸動,到開掘主題、選擇形象、錘煉語言,不知要花費多少心血。而開掘和深化主題,是尤需用功的。許夢熊倘若羞于談錢,對獲獎之事輕描淡寫,反而就不是許夢熊了。

記得有人曾問足球大王貝利:這一生中哪個球踢得最好?貝利回答說:下一個。許夢熊還得生活,甚至想生活得更滋潤,就得像貝利一樣繼續(xù)錨定下一個目標,集中精力創(chuàng)作《與王象之書》——以現(xiàn)代詩的名義,完成對古人的一次對話與致敬。

王象之是南宋地理學家。從醞釀編撰直至完稿,他大約花費了30年時間,以一己之力著成《輿地紀勝》凡200卷,可謂傾注半生心血。

然而,其生平事跡《宋史》不載,省志不清,就連家鄉(xiāng)金華以及出生地磐安的歷史文獻里,也語焉不詳。許夢熊如何突破這種客觀或人為的局限?

以說明文形式,顯然流于形式;以宣傳式的口號,又過于直白空洞。許夢熊靜下心來,循著蛛絲馬跡,在故紙堆里一一搜尋??戳舜罅磕纤斡嘘P(guān)的文獻以及近人的研究后,王象之的面貌在迷霧中漸漸浮現(xiàn),盡管依舊不甚清晰,卻有助于想象力的縱情發(fā)揮,并能讓許夢熊繞過煩瑣的敘事的陷阱,在更高意義上施展手腳——

在凌亂、破碎、全是嘆息的各種線索中

拼湊你的事跡,這是歷史的曲折

它讓偏離中心的人沒有一張完好無損的肖像

不過,許夢熊擅于組詩、長詩,但要以詩歌之名,對話800年前的地理學家,無疑是一種高難度的挑戰(zhàn),充滿奇妙的誘惑與刺激。

原浙江省作協(xié)詩歌創(chuàng)委會主任柯平是許夢熊的授業(yè)恩師。他在序言中說:隔空對話“不僅需要技藝,還需要對歷史本質(zhì)與文人精神人格的洞察。但作者擁有的才華和學養(yǎng)使他足以勝任,從筆底汩汩流淌出來的那些詩句,盡管如同花光照眼,讓人驚艷,實際上駕重若輕,包含著作者對諸如生與死,出仕與退隱,歷史與現(xiàn)實等問題的理解。”(《在精神世界我們有相同的住址》)

無須諱言,每一種寫作風格都有其存在理由,亦無所謂品位價值的高低,而只有情感的飽和度、詩性的辨識度和技巧的熟練度之分?!对娊?jīng)》、唐詩之所以偉大,是因為它們彰顯了時代,而非隱匿時代,陷入背景空無的“理念寫作”或玩文字游戲的“零度寫作”。在《與王象之書》中,許夢熊站在時間的一個節(jié)點上眺望另一個節(jié)點,真實記錄個人的觀察、體會和感悟,讓讀者一眼看見800年前的另一種“真實”,可謂首開詩歌界的“先河”。

詩,一旦離開生活的土壤,必然出現(xiàn)嚴重的“虛脫”現(xiàn)象。誠如磐安縣文聯(lián)主席吳警兵所說:“這部長詩在敘述方式上,是敘事與抒情巧妙結(jié)合。磐安的歷史人物與風土人情,有機地融合進詩里,讀起來毫不生硬。表現(xiàn)手法上,并非宏大空洞的敘述,而是藝術(shù)性和時代性的嚴絲合縫。”

“琢磨詩歌,就是雕琢自己的靈魂。”(田間語)許夢熊的詩是時代的、向陽的,也是可歌唱的。他發(fā)出的聲音,相信讀者一聽就懂,而且透著溫暖、善意,令人親近。

“什么是精神傳承,什么是吾輩情鐘,什么是文化血液里的秘密關(guān)系,一切當盡在不言中。”在很多場合,細細聆聽柯平老師的教誨,許夢熊往往“笑而不答”,但萬笑不離其宗:我手寫我心!(書人書話 潘江濤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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